省城報社。

報社辦公室的同事們都發現，沈一鳴狀態不大對勁，這下午一來，臉上就笑容不斷。以前雖然也是每天都在笑，可不像這樣，眼角眉梢一看就是有啥喜事。

楚大姐忍不住問，“一鳴啊，今天心情不錯啊。有什麽好事啊？”

沈一鳴笑道，“我對象答應明年和我結婚了。”

“喲，這可真是大喜事兒啊。”楚大姐也是滿臉高興道。她那天看了左單單之後，就覺得兩人挺配的。人家姑娘雖然是農村人，可是長相氣度不比城裏姑娘差。

而且看著也挺會做人的，一點兒也不扭扭捏捏的。

至於吃不上供應糧……沈一鳴現在工資也挺高的，也養得起家裏了。

其他人也嚷嚷著到時候要吃喜糖。還問兩人打算什麽時候辦。國慶節辦是最好的。都能去湊個熱鬧。

沈一鳴滿面春風：“還要再商量，都聽她的。”

只要左單單答應和他結婚了，細節上他是完全尊重她的。

對於沈一鳴這態度，大夥表示英雄難過美人關啊，看看，這是完全被管的嚴嚴實實的了。

一下午，沈一鳴心情都很好。不過下午發生了一件事情之後，報社同事就有點兒同情沈一鳴了。

王總編當眾宣布了李萬山升主編的消息。

李萬山雖然比沈一鳴早來半年，可他表現確實不怎麽樣，也不是說不好，反正中規中矩的，完全被沈一鳴的光芒給壓的晦暗不明。李萬山和沈一鳴資歷差不多，結果沈一鳴竟然沒升主編。大家覺得沈一鳴這會兒心情肯定不爽。情路順暢仕途坎坷。心情肯定覆雜。

沈一鳴卻沒事人一樣的，向李萬山表示了祝賀。

“心寬啊。”眾人心裏評價。

心情亢奮一整天，下班回到單人宿舍裏面，沈一鳴也沒心思看書了，直接往床上躺著，閉著眼睛回味昨天晚上……

很快，他的呼吸就慢慢的加重了。

“一鳴，沈一鳴同志在不在啊？”

外面張大爺又在喊。“一鳴同志，有人找，說是你兄弟叫許小強。”

沈一鳴睜開眼睛，眼裏某些情緒瞬間熄滅了，站起身來吸了口氣，“張叔，我馬上出來。”

大門口，許小強正唉聲嘆氣呢，等了一會兒看到沈一鳴出來了。

“哥，你總算出來了。你頭發怎麽濕了？”

沈一鳴剛剛洗了冷水臉，頭發上還帶著點兒濕氣，“我剛剛在睡覺，怎麽了？”

“哥，我聽人說，你媽留下來的那個房子是準備給人了。那個杜鵑來房管所打聽手續的事情。那不是你媽留下來的房子嗎，她怎麽有臉打這種心思啊？”

許小強憤憤不平道。他姑以前和沈一鳴的母親一起共事過，他當然也知道沈一鳴家裏的事情。後媽不養孩子，還想拿人家孩子親媽的東西，這可真是有臉呢。

沈一鳴聽了消息之後，倒是沒什麽反應。只是心裏詫異，之前一直讓他們住著那房子，只不過是忙著完成和單單結婚的條件，所以沒能顧上。他沒想到，他們一家子竟然這麽快就打主意到房子上面來了。

那房子當初單位裏面分給他母親的。因為是婚前分的，加上結婚後沒在裏面並沒有生活多久，他母親就去世了。所以那房子的房產證一直在他姥姥手裏。當然，在法律上來說，魏國華確實也有權利住那個房子。但是在感情上來說，沈一鳴並不想把母親留下來的東西，便宜了那一家子人。

母親才走了幾個月，魏國華就另娶他人，這樣的人，是不配得到母親任何的東西的。

“小強，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，你幫盯著點兒，這事兒我會盡快處理。”

許小強拍著心口道，“你放心，要是他們來辦，這房子的手續，我們肯定壓著。”

筒子樓魏家。

杜鵑也正在為房子的事情和魏國華做思想工作。

這房子是魏國華的，如果魏國華不點頭，她是沒辦法做下一步的。不過她有信心魏國華會同意。畢竟曉紅和小軍是他親生的。

果然，魏國華聽了她說的事情之後，沒有立刻反對，而是開始猶豫了。

這個筒子樓並不是很寬敞，只有這一間房，十幾平米，普通的工人小夫妻能有這麽一間房子確實該偷笑了。可他是住習慣了省委的房子的人，突然一下子換這樣的小房子，他住的並不是很痛快。

特別是兒女們都下鄉了，對杜鵑也沒有從前那般信任了，所以魏國華每天過的很不痛快。

現在杜鵑提出用這個房子去換回城指標給孩子們，讓孩子回城裏來工作，魏國華心裏也有些心動。

“老魏，現在咱們一把年紀了，總不能一直不讓孩子們回城吧，就算是我以前做錯了，小軍和曉紅也是你親生的，咱們一手帶大的，你怎麽舍得讓他們在鄉下受苦啊。要是孩子們回來了，都參加工作了，以後還能孝順你。養兒防老，不就是這樣嗎？”

“真的能換到指標嗎？”魏國華問道。自從沒了職務之後，他這心就沒安穩過。以前覺得孩子就算下鄉也沒什麽。現在想到自己沒了職務，杜鵑和他離了心，還是得把孩子們留在身邊照顧他比較好。

“能，我是找愛軍他幫著聯系的。人家家裏老人有指標，只要咱們把房子讓給他們，他們就把崗位讓出來給咱家孩子。”

“他們自己家孩子不要？”

“要也沒辦法，家裏的老大要結婚用房子，不然結不成婚。兩個小的下鄉了，他們就要顧著老大……”說到這裏，杜鵑就收住話了。臉色有些訕訕的，擔心魏國華多想。這家裏和他們家的情況有些像。好在他們拿房子是為了給兩個孩子換指標。

魏國華確實也聯想到了自家的情況，心情有些不好，不過倒是沒再多糾結。“行吧，你去聯系聯系。”

出去住也好，找個寬大點的房子住著。要是小軍和曉紅都有工作了，也能掙錢養家了。

盡管魏國華和杜鵑的想法有偏差，不過兩人的目的倒是達成一致了，用房子換兩個崗位，招他們的孩子回來接替工作。

…………

左單單回到屯裏之後，第二天就精神飽滿的投入工作當中了。

秋收結束之後，農活就沒之前重了。整個屯裏的氣氛也很輕松，就連那些知青們也漸漸的恢覆了活力。

徐鳳霞就在屯裏宣揚開了，她閨女和公社小學的老師楊文新要結婚了。

楊文新和左歡戀愛的事兒，屯裏都是知道到的。只是都知道楊文新對左歡不冷不熱的，要不然公社離屯裏也不遠，也不咋見楊文新來找左歡。這說明人家壓根就不是正兒八經的處對象。

沒想到一眨眼就要結婚了。左家屯裏面的老鄉親們紛紛覺得世事難料。

對於左歡結婚這事兒，左單單也就聽了一耳朵，完全沒放心上去。這結果她早就猜到了。楊文新渴望回城，為了回城，他能犧牲一切。更何況是讓他娶個年輕姑娘做老婆了。

倒是楊文新和左歡結婚的消息，讓屯裏的知青們多少有些騷動。男知青們想著是不是也找個農村姑娘結婚，有人知冷知熱的照顧自己，在這屯裏也有個照應。女同志則想著是不是要嫁個人家，以後也不用幹農活了。

連魏小軍和魏曉紅都心動了。要是之前，他們可不會想著隨隨便便的結婚，可是現在日子沒法過了。

於是兩人早左單單商量。

他們兩的年紀也不算小，比左單單都要差不多大一歲了，可是兩人完全沒覺得自己比左單單大，反而還比較依賴左單單。這種事兒自然要聽左單單的意見。

左單單正在辦公室裏面辦公，聽到兩人的想法，差點兒將賬本扔到兩人腦袋上去。

就這兩人這德性，甭管是娶了屯裏人，還是嫁給屯裏人，那都是屯裏人的災難。

於是左單單又開始苦口婆心了，“其實這次進城裏，我碰到你們媽了。”

聽到這話，魏小軍和魏曉紅都巴巴的看著左單單。

左單單嘆氣，“當時我正和一鳴一起去買過中秋的月餅，她也來買月餅。還說去別人家裏做客。我就說了你們在屯裏的情況，說你們整天吃黑饅頭，她咋能吃得下去月餅的。”

魏曉紅急道，“她怎麽說的？”

“她能和我說什麽啊，我們關系又不好。不過她倒是和我說，她急著去人家家裏做客，沒買到月餅挺著急的。”

魏小軍和魏曉紅：“……”

魏曉紅氣道，“我就在農村結婚成家算了，我再也不回去了！”

魏小軍道，“我也是這麽決定的。”

“你們咋這麽沒出息呢，你們媽這麽對你們，你們就更應該奮起了，千萬別想著嫁給屯裏人啊，這樣你們一輩子都沒法回去了。一定要更努力的工作，更努力的磨練自己，記住你們在屯裏的苦，記著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。然後你們以後回城之後過好了，狠狠的打他們的臉，讓他們後悔這麽對你們！”

左單單說的滿臉激動，姐弟兩聽著內心不停的跳動，他們也忍不住想象自己衣錦還鄉之後，讓狠心的爹媽和自私的姐姐後悔，到時候他們一定不會管他們的。

魏曉紅擦著眼淚，“我一定要爭取回城，我不結婚了。我得回城。我要讓他們後悔。”

魏小軍猶豫了一下，作為男人，他沒覺得結婚對他有什麽損失，不過聽到魏曉紅這麽說，也慢慢的熄了心思。“那我也不結婚了。”

“好，有志氣，有恒心，我對你們有信心！”左單單給予了極大的鼓勵。

魏曉紅和魏小軍離開之後，左單單就去找左水生商量這個情況了。

青年男女們處對象是自由的，可是如果帶著某些目的，就不好了。就左單單自己所知的，因為她和沈一鳴處對象處的好，屯裏很多青年男女都受到影響了。都把事兒往最好的方向想。

左水生早就發現這個情況了，只是他覺得這些城裏來的娃娃們也不能離開屯裏，也就沒多想。

聽到左單單擔心以後政策會變化，到時候知青離開之後，會不會出現問題，左水生就開始重視這問題了，“單單，這些城裏娃娃以後會回城裏去嗎，都這麽多年了，也沒見多少人回去啊。”

“這個不好說，說不準啊。咱要防患於未然。咱都是一個姓，不能讓老左家的受人欺負。”左單單以前可聽說過了，知青回城是離婚狂潮呢，她可不希望以後屯裏鬧出這些不好的事情。能離婚還是好的，就擔心不明不白的等人家一輩子。

“咱咋防著啊，人家要處對象，我也不能上去攔著。”左水生有些發愁，主要是這些城裏來的娃娃雖然幹活不成，可是那一身派頭就和農村人不一樣，容易讓那些不懂事的姑娘小夥子們看瞇了眼了。連人家親爹媽都管不了了。

左單單想了想，道，“就依著我和沈一鳴那樣，處對象要是想結婚，就得帶回去見見家長，知道人家住哪兒。省得人家以後回城裏去了，咱這邊還不知道人家那邊住哪裏。另外結婚必須領證，就不擔心以後真能回去了，那些人一走了之。”

左水生覺得這主意挺好的。領了證，見了家長。那就和這邊正兒八經的結婚是一樣的。以後就是出了啥事兒了，也不算太吃虧。

“單單啊，你要是個男娃娃，我就讓你接我的班。你比你爹出息。”

左單單笑道，“我這也是我爸教出來的，我爸又是您看上的，肯定不比我差。”

左水生聽了頓時笑呵呵的。

很快，左水生就召開了一次會議。出席這次會議的都是家裏的當家的。左水生說來說去就一個主題，凡是準備找知青們結親的，就得打結婚證，見家長。不這麽做也行，以後要是出了啥事兒，也別找隊裏哭。

要真有誠心和你們家結親的，能連家長都不見嗎？人家沈一鳴回去之前，就帶著左單單去家裏見家長了。回城了之後，還回來看過左大成兩口子。這才是誠心誠意的。

凡事就怕對比，有了左單單和沈一鳴這一對的對比，其他人自然也要有樣學樣了。被老隊長這麽一提醒，紛紛的回家和自家閨女和兒子們說。想處對象行，領證見家長，要不然免談。

有了這可一遭，一些有心思的知青們聽到這些要求之後，就紛紛的退縮了。要領證？還得回去見家長？得了，還是自己過日子算了，別回頭帶回去，家裏人到時候還得鬧著要斷絕關系呢。

知青們的念頭是打斷了，楊文新這邊就被徐鳳霞逼著領結婚證了。楊文新之前是勸左歡先不打結婚證的，辦酒告訴親戚朋友就成了。反正農村這地方，多的是不領證的。誰知道屯裏人現在對知青的要求就有領證這一項，徐鳳霞不想被人笑話倒貼，所以就壓著楊文新必須領證。

楊文新沒辦法，只能咬著牙領了證。

兩人結婚這天，徐鳳霞還是忍者憋屈邀請了老左家這邊。一來是閨女嫁人，不請老人，屯裏人要說閑話。二來是楊文新回城的好事情，還得靠著老左家這邊去和沈一鳴說情呢。

左奶奶還恨著徐鳳霞壞了她賺錢的好事兒，不樂意去吃這頓酒，只給左歡包了一塊錢，連面都沒路過。左成才在縣城那邊忙著上班，也沒回來。倒是左大成和左單單作為幹部，咋樣也要出席一下，順便還得幫著送嫁。

當然，送嫁不是重點，左單單主要是想坐坐順風車，去公社那邊給沈一鳴打個電話，告訴一下，他之前忽悠的兩人現在真的結婚了。讓他心裏有個底。

左單單聯系沈一鳴就比較容易了。直接轉接到他辦公室去，電話機都在他辦公桌上面放著呢，他能接到電話的幾率還是很大的。

結果接電話的又是楚大姐。

“一鳴同志今天請假了，也沒說是什麽事兒。你放心，應該不是什麽壞事兒。他心情還挺好的。”楚大姐說完，笑著道，“說起來他這幾天心情一直都挺好的，小左啊，你們是不是有啥喜事啊？”

左單單就知道楚大姐說的啥事兒了，不就結婚那點子事情嗎，沈一鳴咋還惦記著呢。她也忍不住抿嘴兒笑了笑，“大姐，你就不要笑我啦，有啥事兒你問一鳴，他肯定老實交代。”

“行行行，我不打趣你了。”楚大姐也笑，“那你這邊有事兒要我幫著轉達嗎？”

“也沒什麽事兒，就是正好來公社，就給他打個電話。大姐，我周三再給他打電話，麻煩你幫我轉告一聲。”

楚大姐爽快的答應了，“好嘞，我肯定記著轉告他。”

掛了電話之後，左單單心裏還是有些遺憾的。她好不容易能打個電話，竟然沒能聯系上。也不知道沈一鳴忙什麽去了。不忙著升職加薪，請啥假啊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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